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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戀愛(1)

跟那個妖怪男人
男人開心地笑著,露出潔白的牙齒,用宣誓的口吻說:「從今天開始,我們正式交往了!」

多年的從商經驗,真賢能在第一眼就看出別人有求於他。那天,當三順穿著整潔端莊的廚師服進入他的辦公室的時候也不例外。他的直覺向來不會錯。
「社長,您還記得前幾天跟我提議的事情嗎?」
幾天前真賢提議三順假裝和自己交往,承諾報酬方面一定不會虧待她,結果三順說即使送她一座金山自己也不會動搖。
「記得。我的腦袋還沒有笨到那個地步。」
「您的提議,現在還有效嗎?」
真賢抬頭凝視著三順。他沒有挖苦說:「怎麽?你不是說不想嗎?不是說就算送你一座金山也不幹嗎?」他已經三十二歲了,而且是個生意人,他談條件的時候從不拖泥帶水。
「有效。不過你想我怎麽報答你?」
從一開始,真賢就沒有要三順無償奉獻的意思。
以前,這一點讓三順覺得他很沒有人情味兒,不過現在她對此卻心存感激。三順覺得嗓子眼兒像是被堵上了似的,她費了好大的勁兒,低低地說道:「可以借給我……五千萬元嗎?」
那天晚上,三順的父親把兒女們叫到自己的房間裡,當著兒女們的面兒哭了。將近三十年來,三順還是第一次看到年近花甲的老父親像孩子那樣哭了。
「爸對不住你們。我是看你們的叔叔過得實在拮据,想想我作爲大哥也沒有爲他做過什麽,所以輕信了他的話,給他做了擔保。結果沒想到那傢伙把生意給弄砸了。我們這個家,這棟房子,來之不易啊!對不起,對不起,爸真的對不起你們。」
這個世界上因爲擔保抵押而失去自己房子的人肯定不少。不過,恐怕沒有比三順家的房子更值得珍惜的了。他們的房子帶著自家的小院子。秋天,院裡的柿子樹上掛著紅紅的柿子,煞是惹人喜愛。和公公婆婆住在一起的時候母親受夠了婆家的使喚,搬出來自己住的時候又因爲負債累累,不得不三天兩頭的搬家。直到辛辛苦苦攢下了這棟房子之後,才過了幾天安穩日子。母親說自己除了看兒女們成家立業以外,從此也就沒有別的奢望了。
母親生下第三個女兒的時候,婆婆連一碗海帶湯都不肯煮給她喝。還是從沒下過廚房的父親偷偷給母親煮了一碗海帶湯。後來有了自己的家,父親在裝修完之後,便在院子裡修了花圃。當時三順剛上中學,青春期的她對自己的名字分外敏感,每天鬧著要換名字。父親爲了安慰女兒,安慰比誰都可愛的三女兒,專門在花圃裏插上【三順花圃】的牌子。他翻土撒籽兒,澆水施肥,用汗水和心血培育出了美麗的花圃、茁壯的果樹。院牆角還停放著知悠的小自行車。父母的夙願就是在這樣的家園裡看著兒女們成家立業,生兒育女,直到老。這樣的家,怎麽可以放棄呢?
那天晚上,在父親就著三順拿回來的烤雞喝完一瓶燒酒睡著之後,二英和三順、老小正載聚在一起商量對策。
「我們就別指望叔叔會突然回來還錢了,現在再來埋怨爸做了擔保也沒用了。三順,正載,你們現在有多少錢?」
二姐問得乾脆響亮,三順和正載各自報上了自己存摺的餘額。二姐拿起電腦麻利地計算了一番,她對數字比三順敏感一百倍。很快,二姐皺起了眉頭。
「全加起來也不夠五千萬。真是!早知道就和那個死鬼撕破臉皮離婚,至少還能要一筆贍養費啊。偏偏他現在又在國外出差,一下子找不到他人。這可怎麽辦呢?」
不過,三順和二英心裡都清楚,父親就算再困難,也不會用二英的贍養費的。何況姐夫雖然勉強可以忍受妻子回娘家去住著,可是說到離婚,他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五千萬。
即使有五千張萬元大鈔,上哪兒也都買不到這棟房子裡這麽好的陽光。尤其是院子:傍晚時分院子裡可以欣賞到的夕陽,【三順花圃】裡那些可愛的花兒,綴滿又甜又澀味道奇妙的果實的柿子樹……這樣的院子,是絕無僅有的,不是金錢可以買到的。可是,如果不能立馬湊夠五千張萬元大鈔,就得從這個家裡搬出去。姐弟三個絞盡腦汁,也想不出湊錢的門路。對於他們來說,這個家的價值超過50億,可是眼下讓他們湊五千萬都這麽費勁兒。三順想了又想,忽然,她想起了真賢向自己提出的那個荒誕的交易。

開始戀愛(2)

——不是真交往,而是假裝交往。報酬方面,我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三順整整考慮了好幾天,終於向社長開口了。她問他還記不記得自己的提議,他說還記得,然後就借給了她五千萬元作爲報酬。
「謝謝!我一定會儘快還您的。」
三順接過支票時用堅定的語氣答謝道。其實三順感覺挺淒涼的,雖然她沒有表現出來。因爲,這五千萬元讓自己一家人好幾天茶飯不思,求之無門;可是換成這個可惡的男人,卻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到手。這個年輕的社長,就像是知悠的童話書裡描寫的那個燈神一樣,瞬間像變戲法兒似地變出五千張萬元大鈔,送到了三順手裡。
聽到三順說自己會儘快還錢,真賢淺笑了一下:「只要你好好幫我,錢嘛,不還都行。你知道這件事兒對我有多重要。」
這可是極大的誘惑啊!三順差點兒就禁不住這個誘惑了。不過,三秒鐘之後,她馬上清醒過來,警告自己不可以經不住誘惑。幾年的社會生活,讓三順懂得了欠別人的債越少越好的道理。欠真賢五千萬元,就得幫真賢做相當於五千萬元的事情。這樣的負擔,簡直就像《西西弗的神話》裡面的巨石一樣沈重。三順可不想背著那樣的負擔生活下去。
「不。您現在肯借這麽多錢給我,已經是雪中送炭了,我非常感激。錢我一定會儘快還的。」
三順語氣堅定地說道。真賢看透了她的心思,他滿意地笑了笑,說道:「那你是不是連利息也會一起還啊?」
「這個嘛,當然啦。」
看!看!一有便宜可占,馬上就露出卑劣的本性了。這個男人簡直……乾脆蚊子屁股裏掏蛆吃啊,這壞蛋!
三順暗自在心裡咒駡著真賢,想不到真賢突然問了一句:「你是不是在想乾脆蚊子屁股裡掏蛆吃這句話?」
「你學過猜心術嗎?」
三順驚訝得瞪大雙眼問道。真賢一張面無表情的臉湊到三順面前,鄭重其事地回答道:
「你的心裡想什麽,都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了,還用我學什麽猜心術嗎?你表現得太明顯了!到現在爲止我還可以忍受,不過如果以後繼續這樣的話,我就很爲難了。」
真賢的臉漸漸湊近,一股不知名的香水味兒撲鼻而來,還有成熟男人的體香。哼,味道倒是挺好的。對了,他剛才說什麽來著?對!如果我在心裡想什麽都擺在臉上的話他會很爲難……他有什麽為難的?
「爲什麽為難?」
三順的問題讓真賢覺得她有點遲鈍,他習慣性地抿了抿嘴說道:「從現在開始,一年以內,我們倆要在衆人面前假裝交往,你這樣子,怎麽做戲騙人啊?想辦法改改你的習慣吧。至少得對得起我的錢啊。」
「知道了,社長。」
「在外面就叫我真賢。」
「好,社長。」
三順猛然意識到,自始至終,真賢都沒有問一句這筆錢的用途。真是奇怪!
快到營業時間了,三順得趕緊去廚房準備了,出去之前,她還是鼓起勇氣問了一句:「你爲什麽不問我爲什麽改變主意,這筆錢是做什麽用的?」
戴著斯文的無框眼鏡的酷男真賢奇怪地問三順:「我有必要知道嗎?」
瞬間,真賢的一臉平靜讓三順深刻地領悟到了:對真賢來說,他們之間的約定只是單純的,不帶任何感情的【交易】。只要三順答應自己的要求,他就借給三順五千萬,至於說三順爲什麽不顧影響自己婚姻大事的危險答應他的要求,以及她借這五千萬是做什麽用的,真賢根本不想,也沒有必要知道。一時間,三順覺得,自己提出這麽傻的問題,真是個傻瓜。爲了掩飾自己的難為情,三順向真賢深深地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轉身要離開辦公室。這時,社長,不,真賢叫住了她:「金三順小姐。」
「啊?」

開始戀愛(3)

三順轉過身來,彷彿在問:「還有什麽事兒啊?」
真賢開心地笑著,露出潔白的牙齒,用宣誓的口吻說:「從今天開始,我們正式交往了!」

「對了,你和真賢是什麽時候認識的?」
一身得體服裝的貴婦人用優雅的、但是冷冷的語氣問三順。三順費了好大的勁兒才從嗓子眼兒裡擠出一句話來:「大概兩個月之前。」
「兩個月?就已經?……哼,不愧是年輕人,速度夠快的。」
貴婦人的語氣依然很優雅,不過很明顯的,話裡帶刺兒。三順不由暗暗深吸了一口氣。貴婦人挖苦她說「你父母是怎麽教育你的?就這樣允許你一個大姑娘家隨便在男人家裏過夜嗎?」的情景還歷歷在目,三順自己都不敢相信,她會和那樣諷刺質問過自己的貴婦人再次見面。早知如此,當時就應該大聲對這個貶低自己和自己父母的大媽說:「啊?你這個老太婆!說什麽呢?我不是那種隨便在男人家裡過夜的人!」唉……真是世事難料,世事難料啊!
現在,這兩個女人都像得了失憶症一樣,對第一次見面的事兒只字不提。她們正以【婆婆】和【兒子的正式女朋友】的身分進行著“面試”。
接著是第二個問題。
「父母都健在嗎?父親做什麽?有幾個兄弟姐妹?」
真是該死!這是在查戶口嗎?三順強忍著內心的不滿,非常有禮貌的微笑著回答說:「父母都在。父親繼承了祖傳家業,做食品製造生意,已經是第三代了。母親是家庭主婦。有兩個姐姐和一個弟弟。」
「第三代?看來是歷史挺悠久的公司嘛。請問是哪家企業?等等,光山金家?應該是哪家公司呢?永金食品?海木園?」
貴婦人把大韓民國有名的食品公司幾乎都數了一遍,可是三順始終不作聲,最後,三順微笑著說:「都不是的。父親在××市場經營著那一帶最大的糕點鋪。對了,我們家的鋪子以製作大韓民國最好吃的打糕聞名。」
瞬間,客廳裡陷入了一片沈寂,大約十秒鐘之後,真賢終於忍俊不禁,“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母親面試自己的正式女朋友的場面實在太滑稽了。真賢的母親尹女士可一點兒也不覺得這情景可笑,她狠狠地瞪了兒子一眼,整理了一下臉上的表情,重新問道:「是糕點鋪老闆的三女兒啊。三女兒好啊,……你是糕點師啊?哪個大學畢業的?」
「高中畢業以後我就開始工作了,工作了一段時間,攢夠旅費和生活費之後去了法國。在那裡工作了一段時間以後又上學學習點心製作。」
尹女士在心裡暗暗冷笑。
「哼!這樣的話,竟然能面不改色地說出來。這丫頭,到底是老油條呢,還是真的是純真的不諳世事的傻瓜呢?」
雖說這丫頭不卑不亢的態度也算難能可貴,不過光是不卑不亢有什麽用?尹女士聽說兒子相親的時候抱著一個胖姑娘說「媽媽反對我們交往,可是我的眼裡只有你」的時候曾想:真是荒唐,見都沒見過的人,怎麽談得上反對不反對?不過現在親見了當事人,尹女士覺得那話說得還真沒錯,無論從哪方面的條件來看,眼前這個丫頭都有充分的被否定的理由。
看她!雖然竭力裝出一副淑女的樣子,不過尹女士看得出她早已如坐針氈,全身不自在了。看她兄弟姐妹多多,而且臀部長得蠻豐滿的,應該挺能生産,除此以外,年齡、學歷、長相,沒有一點可取之處。更過分的是:這,這是什麽氣味?真賢這傢伙,真的跟這樣的女人交往?
「如果真賢這孩子要騙我的話,應該帶個看起來不錯的女孩子……這孩子是不是中邪了?怎麽會帶回這麽胖乎乎的女孩子?」
尹女士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不對勁兒的事,問道:「你們的家業也算是幾代相傳吧?既然都是做吃的,爲什麽不繼承家業做打糕,而是做起了蛋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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