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處都是你的痕跡(3)

朋友並沒有因爲真賢的冷淡而生氣,相反,電話那端宰碩的語氣變得更加小心翼翼,幾乎是用一種間諜在密報時的語氣說道:「不方便通話也給我仔細聽好了,聽完了以後恐怕你感謝我還來不及呢!」
宰碩有些賣弄和傲慢的語氣令真賢非常惱火。他正打算說:「掛掉!你這個臭小子!」只聽宰碩在電話那頭用詭秘的語氣說道:「那個你覺得很可愛的女朋友,現在正在酒店和別的男人見面呢,我是路過時偶爾看到的,不過肯定是她沒錯。好像是在相親呢,你知道嗎?」
發現間諜的時候打113,目擊自己朋友的愛人背著朋友相親的話就應該當場給朋友打電話密告——這很明顯是宰碩的原則。反正真賢聽到這個密告後,怒火如岩漿一般噴湧而出,彷彿腦漿都要沸騰了。
他尖利的牙縫中間傳來了一陣脆響。
「這個女人,也太過份了!」
頭頂剛剛發生過火山爆發的真賢立刻披上外套開車朝他的死對頭相親的酒店飆去。說什麽兩年之內愛情會枯萎的話是無稽之談,現在自己呢?這是沈浸在愛情荷爾蒙的滋潤裡的女人做出來的事嗎?!
「金三順,你這個騙子!我饒不了你!」
那些去捉出軌的老婆的男人們是不是就像現在的真賢這樣呢?全身燃燒著憤怒之火的真賢才不管它什麽交通規則呢,短短二十分鐘之內就到酒店的咖啡廳。這是自從去年他們在這裡相親時遇上以後第一次來這裡。三順說過她特別喜歡這個咖啡廳,希望能在這裡見到自己的真命天子。
「哼!真命天子?見鬼去吧!」
真賢完全忘記了自己和三順第一次見面也是在這裡,他用他那如獵食的雄鷹一樣銳利的眼神巡視著全場。宰碩發現了真賢,趕緊走上前指了指某張桌子。三個星期以來第一次看到了她。真賢觀察了三順足足一分鐘,就像是在檢查屬於自己的某件物品是否完好無缺一樣。
「二十九歲的老姑娘了,個頭還是照樣一五九,也不可能再長高了。哼,體重起碼有六二到六三吧,腰圍怎麽也得有個二九到三0。和以前一模一樣啊!」
從外表看起來,她和最後一次見到的時候沒有什麽變化。沒胖也沒瘦,還是那個圓乎乎的金三順。聽說她上次失戀的時候長了不少肉,看來這次和我玄真賢的失戀沒有對她産生那麽大的影響——她健健康康的樣子讓真賢的心情分外複雜;一方面覺得失望和心痛,另一方面又覺得有幾分欣慰。
心情複雜是複雜,不過有一點毫無疑問的,那就是,現在三順和別的男人一起喝咖啡這件事讓他很不爽。真賢徑直朝他們對面的桌子走去,兩人沒有意識到真賢的到來,正聊得熱火朝天。從背後看那個男人的身高和真賢差不多,他正用頗熟絡的語氣跟三順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可以一直一起生活到老,這是我一直以來的心願。」
三順溫柔地說:「那行啊,我絕對贊成。而且我相信您一定可以做到。加油啊!我會全力支援您的。」
胡說八道!聽到這裡真賢忍無可忍了。絕對贊成一起生活到老?全力支援?想得倒美!
這個女人,太可笑了!真賢的嘴角咧得老高,冷笑著說:「這可怎麽辦?我既不贊成也不支援。」
冷不防傳來真賢的聲音,三順驚訝得眼睛睜得老大。自己宣判了“結束”的男人忽然帶著他那一貫的、不懷好意的微笑,像幽靈一樣出現在眼前。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玄真賢這傢夥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你,你怎麽知道?這裡?」
真賢不懷好意地笑著回答道:「火災是119,間諜是113,看到金三順相親的話要向玄真賢報警,這是規矩。」
然後真賢才把視線轉向了和自己的女朋友相親的那個男人。雖然看不順眼,但算得上是和三順相過親的男人中難得的貨色了。儘管跟玄真賢沒法比,不過也算過得去了。年紀大概三十五歲左右,體態修長,算是個貴公子型的美男;而且看上去挺沈著冷靜,不像是說那種肉麻話的人。和之前的閔賢宇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看焉頗有幾分氣質,也不像是那麽好對付的。哈哈,一點點咀嚼的話應該是蠻有味道的。
真賢心裏這麽想著,嘴裏卻冷冷地對那個男人說:「你們今天的見面恐怕是多餘的,這個女人已經名花有主了。」
「真賢,你!」
對於真賢的蠻橫無理,三順早就知道了,可是沒想到他會這麽過分,三順不由得提高了嗓門。對面男人的反應卻大大出人意料,只見他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驚慌,而是一聲不吭地細細打量起真賢來。
「有主?這麽說你是她的主了。」
「真不愧是聰明人,一點就通啊。下次相親之前最好先打聽好對方的底細,大哥。」
就在真賢試圖抓起三順的手腕離開這裡時,男人用安靜但是很有氣勢的語氣說:「放開她的手。這麽看來你就是那個借給她五千萬以後使喚她,最後腳踏兩隻船的卑鄙傢伙了。」
玄真賢很生氣:三順這麽快就相親的事讓他很生氣——他這才理解了他們最後一次見面的那天三順狠狠踢他一腳時的心情——不過理解並不意味著原諒,更何況以現在的情形來看,三順分明已經向這個才剛剛認識的男人說了他們之間的事情,所以真賢的心裏就更不是滋味兒了。
「知道什麽叫多管閒事吧?我給誰五千萬使喚誰,是我們倆之間的事,與你何干?大哥。」
該死!這會兒怎麽無話可說呢?真賢自己心裡也對自己剛才的台詞很滿意,不管三七二十一,繼續拽著三順想走,可是眼前的男人也不是好惹的。
「是你妨礙了我們倆的約會吧?不論從法律還是道義上,我都有保護她的義務。」
法律?道義?義務?夠了!
真賢抓著三順的手放開了,因爲他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一把抓住了這個可憎的、囉嗦的傢伙的領口。其實真賢也知道,這個男人出來相親,卻被他自己——這個和女方沒有任何法律上的關係的男人這樣對待也實在是冤枉。不過沒辦法,真賢現在太氣憤、太氣憤了。
「你算什麽東西?」
被真賢抓著領口質問的男人也很氣憤。
「你才是呢,你算什麽東西?真是太可笑了。」

到處都是你的痕跡(4)

情況一觸即發雙方就像兩根繃緊了的弦!三順一直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充滿火藥味的場面,眼看戰事就要爆發,三順急了,大聲叫了起來,叫聲迴響在整個咖啡廳裡:「行了,行了!你快放手,真賢,不許你碰他!」
「爲什麽不能碰?他到底算什麽東西?你住嘴!今天我不給他點顔色看看就把我的姓倒過來寫……」
看來真賢豁出去,不管不顧了。可接下來三順的話卻給了真賢一個合理而出乎意料的回答——爲什麽不能碰他。
「他,他是我姐夫!」
三順說的是韓國語,玄真賢是韓國人,自然一聽就懂。剛才騷動了一陣子的咖啡廳也在瞬間安靜下來。真賢咽了一口唾沫,將視線轉向衣領被自己抓著的男人。就是說,這個男人就是把五千萬交到我手裡的那個兇神惡煞的三順姐姐的丈夫?
真賢平時不會闖禍,眼下卻幹了這樣的糗事,真賢臉上的表情頓時僵硬了,連抓著人家領口的手也不記得鬆開。被誤認爲和自己的小姨子相親的,三順的二姐夫申彙宇狠狠地對真賢說:「呐,現在你可以把姓倒過來寫了吧?」
「對不起,我錯了。」
二姐夫告誡說:「兩個人的問題要通過對話解決,這樣才能把事情都弄清楚,心裡才好受。」這話說得很在理。於是真賢終於在兩個人分別三星期以後,拉著三順的手到了酒店的洗手間,直接了當地道了歉。在洗手間,而且是男洗手間裡道歉,三順覺得這很荒唐,她冷冰冰地反問道:「什麽,對不起什麽?是不遵守約定腳踏兩隻船呢?還是抓住我姐夫的領口質問他的事呢?還是你在大庭廣衆之下讓我難堪的事呢?或者是把我拽到這裏的事?」
真賢默默地凝視著三順充滿怨恨的臉。若是在以前,三順早就被他無法琢磨的表情嚇住了,不過現在不同——她也是怒目圓睜,毫不膽怯。真賢知道,眼下與其耍小聰明,還不如走正道呢!於是真賢補充說道:「全部,所以的一切都是我的錯。你原諒我吧。」
果然不出所料,真賢的態度一軟下來,三順的臉色馬上好轉了——至少在聽到真賢接下來的話之前。
「那我也原諒你了。」
聽了真賢出人意料的話,三順的臉色又陰沈了下來:「我做錯什麽了,要你原諒我?我又沒有像你那樣腳踏兩隻船,或者突然出現在你的親戚面前給你難堪。你這人怎麽……」
「我既沒有腳踏兩隻船,也沒有違反約定把我們倆之間的事情告訴親戚們。最重要的是,我從來沒有輕易放棄我們的感情,躲起來不見對方。」
三順茫然地看著真賢火氣沖天地打斷了自己的話。沒有腳踏兩隻船?那天早上是誰衣衫不整,滿臉鬍子茬,在自家門口和別的女人摟摟抱抱,那算什麽?
三順一股腦兒地把憋了好酒的怨氣“噠噠噠”全吐了出來。說什麽我違反約定?就憑我自己上哪兒去湊那五千萬?……二姐跟姐夫借了錢,所以姐夫自然就知道了。又不是我故意到處宣傳。再說了,你不是比我更經常違反約定嗎?至少我沒有腳踏兩隻船,沒有撒過謊。
「我說過,如果你跟我撒謊,我就不再見你。」
三順的語氣像冰一樣冰涼徹骨。
「你說你病的很嚴重,我急急忙忙地跑去給你送飯,結果卻看到你和別的女人一起走出來——你將心比心想一想,如果換作是你,你會怎麽想?你能理解我當時的感受嗎?那種痛苦,簡直讓人生不如死。」
說著說著,三順又想起了當時的感覺,本來壓低了的嗓音不由得變得刺耳而悲憤,彷彿能把整個洗手間震塌。
真賢也毫不示弱:「生不如死的感覺?我也經歷過——就因爲你!你這個傻女人!
你在我面前被摩托車撞到的時候;我怎麽打電話你都不接的時候;去找你的時候你不跟我見面,卻讓你姐姐用五千萬的支票打發我的時候;接到你用我送給你的玫瑰花做的乾花的時候;親眼看見你和別的男人聊得火熱的時候……生不如死的感覺我也經歷過不止三四次了。」
聽了真賢的敍述,三順一時間無語。他們就這樣一言不發地看著對方,有人走進男厠所,看到他們倆,感覺驚惶失措地跑了出去。不知道是因爲無話可說,還是因爲在男洗手間裏不好意思說,三順突然板著臉轉移了話題:「你幹嗎把我帶到男洗手間來?」
「因爲這裏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我想在這裏解決我們的事情。你別轉移話題,我現在很嚴肅。」
三順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的地方並不是這裡。她第一次見到他,是他在咖啡廳裡擺脫不了相親物件的時候。不過真賢第一次看到自己,卻是在這個男洗手間裡。所以她以爲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是咖啡廳,而他則以爲是男洗手間。同樣一件事,會因爲立場不同而産生不同的認識和理解。這麽說來,真的有可能如他所說的,一切只是自己的誤會。可是……
「噢,你幹嗎哭?」
三順突然抽泣起來,真賢頓時驚惶失措。被真賢看到自己流眼淚,三順覺得很沒面子也很氣憤,急忙用手背抹掉臉上的淚水。
「喜歡一個人真難。」三順苦苦地喃喃自語道。
「雖然很難過,但只對姐姐裝作……可是真的太難了。每次失敗的時候都以爲下次能做得更好,可是越來越難了。我真是個傻瓜。」
雖然不是被誰打的很慘,也不是沒飯吃肚子餓了,或者和人大吵了一頓,不過眼淚一旦開了閘,就刹不住了。在男洗手間和男人吵架,甚至哭了起來,做得真不像樣子。
不過真賢倒是覺得三順現在哭泣的樣子很可愛。雖然他也不想讓自己愛的女人掉眼淚,不過她是因爲自己哭的,所以覺得挺可愛的。
真賢吻上了三順的臉頰和嘴唇。她的嘴唇上有唇膏的味道,還有鹹鹹的眼淚的味道,甚至有淡淡的、隱隱的、甜甜的味道。
真賢吻上了三順的嘴唇後就不想離開了,又有幾個男人闖進洗手間,看到這一場面,趕緊尷尬地逃走了。這一吻好像很短暫,又好像很漫長,終於結束了,三順一下子掙脫了真賢的懷抱。他不經過自己的允許在這種公共場所隨便吻了自己,到底是應該對他發火呢還是應該擁抱他?其實三順也拿不定主意,只是呆呆地看著真賢。
過了十五秒鐘,三順用響徹洗手間每個角落的、但是分明有些迷惑的嗓音叫道:「我不知道啦!」
三順丟下這一句話跑了出去,離開了這番陰涼寒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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