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I amour)(1)

關於那甜和苦
因爲甜蜜,柔和,所以輕悠; 但與此同時又稍苦,所以深奧。
這蛋糕裏蘊含著透過真愛能明白的所有東西。

那天晚上,三順結束約會回家後,從她手裡接過蛋糕盒的二姐眼珠子敏捷地轉個不停。
「世真集團的二兒子?我好像從哪聽過。這個,就是那個男人給你買的吧?」
「你怎麽知道的?」
二英覺得妹妹提的問題根本不算是問題,所以回答道:「怎麽知道的?看看這些東西就知道了嘛!你現在是欠了差不多五千萬的欠債鬼,欠債鬼哪有那麽多的錢去買這些昂貴的東西呀!既然是出去和男人見面,這一大束鮮花和一大堆蛋糕應該全是從那男人手裡接過來的吧?」
「姐姐好像真的能當偵探了。」
二英用複雜的眼神注視著一邊笑著一邊換衣服的妹妹。
「那麽這一整天你和你的假男朋友都玩了些什麽?」
「還不是一些老套的約會方式,一起吃吃飯,看看電影。」
往臉上擦抹卸妝膏的同時,三順的腦海裡浮現出了今天約會的情景:只有撐開兩隻手臂才能抱住鮮花,還有和自己一起歡度約會時光的物件。
——我們還只是交往了三個月,這個時候也正是出於好感而湧現的興奮在一縷一縷繁殖的時候,所以雄性爲了追求自己喜歡的雌性,是不會嫌棄肉麻舉動的。那麽接受吧。
——不要像傻瓜一樣縮著肩膀,仰起下巴光明正大地坐著。如果只有你自己,你願意怎樣喊叫都與我無關,但我的愛人是不可以這樣掉價的。
——你認爲是和一個與乞丐沒什麽兩樣的傢夥交往了嗎?真是很慶幸。因爲早就和那個傢伙分手了。
雖然直到現在還覺得真賢是人類中的一個妖怪,但是今天這個妖怪卻顯得格外的帥氣。三順一邊抹雪花膏一邊直直地盯著鏡子傻笑,姐姐二英突然問道:「那個男人是什麽樣的人啊?以前你不是說他是一個晦氣的人嗎?」
「仍然挺晦氣的,如果用一句話表達的話——是一個長得好但好像妖怪一樣的人,是一個讓人全然摸不著頭腦的人,但是……有時候又看起來像個好人的人。」
就是說像今天這樣的情況。
但是三順咽下了後面要說的這句話。不過,雖然三順咽下了想說的話,二英也能猜透,因爲三順是一個把自己的想法全都表露在臉上的人。所以即使三順的臉上塗滿了雪花膏,二英也能透過雪花膏看清妹妹的表情甚至於看看穿她的心思。
「小心點兒吧。」 看到姐姐突然間嚴肅起來,不知原由的三順感到莫名其妙。
「什麽?」
「叫你小心,千萬別愛上那個人了。這種人是不把我們這樣的人看作和他們是同一個世界的人的。如果他們認爲自己是地球人的話,就會把我們看作是火星或者木星上來的外星人。雖然你已經老大不小的了,但你是一個以爲用真心就能做好每一件事的傻瓜呀,我是擔心你才說這樣的話的。」
這的確是姐姐因爲擔心妹妹而說的話。二英是這家裡唯一知道妹妹的契約的人。三順能謀求到五千萬塊錢的事就算不跟別人說,也得跟眼光如電的二奶說。無比聰明的姐姐不相信妹妹因爲運氣好而能在銀行借到貸款還債的事,還威脅三順說,如果不說實話的話就把事情告訴父母。把事情的原委都向姐姐透露後,三順還以爲姐姐會在內心裏罵自己是個【瘋女人】,但是姐姐並沒有罵人,只是像平常一樣冷靜地說道:「不需要用一年的時間還債。像你姐夫那樣的人如果回國,慰撫金的問題就可以解決了。只要幾個月就可以了,你就堅持到那個時候吧。不過不管怎樣,你,還是小心點兒吧。」
直到現在姐姐還是對過幾天就要三十歲的妹妹不放心,一邊用很不放心的眼神看著她,一邊說著「小心點兒」的話。如果是平常的話,三順說不定會用「什麽小心不小心的,你太誇張了吧!姐姐」來對答,但是現在的三順卻覺得姐姐說的話格外的刺耳,她有點不高興地說道: 「姐姐以前不也是覺得只要用真心去對待,一切就都會順利的嗎?」
「所以姐姐就成現在這副模樣、這副德性了呀。」
說著那種話的姐姐,臉上飽含著種自嘲的表情。就像三順說的那樣,二英曾經覺得只要用真心對待,不管和誰都會有很好的溝通的。所以,作爲做糕餅家的二女兒,她和一個注視自己很久的家庭富足的男人談戀愛,最後結婚了。但是二姐後來以某種令三順不能理解的理由提出要和丈夫離婚而回到了娘家。現在,二英再也不說像「只要用真心付出無論什麽都能做成」這樣的話了。取而代之的卻是「鷦鷯追鸛,追著追著腿都會摔斷」這樣的話了。
對於姐姐這樣的變化,三順的心情顯得錯綜複雜。儘管自己也一直認爲和那個叫玄真玄的男人最終結局只能是你地球和火星那樣分開生活,但這只是自己心裏的想法,誰都沒當面對她說過這樣的話,這次從姐姐那兒明確地聽到了這樣的實話,心裏感覺很不是滋味。想到這兒,三順突然阻止了自己的想法。等等,不是滋味?我爲什麽會這樣?我們不是在真正約會,而只是一場假的約會罷了。

愛情(I amour)(2)

「你太誇張了,姐姐那個男人是個長得像美男子的妖怪,我向他借了五千萬塊錢的代價只是和他一起吃吃飯,看看電影罷了。除了這個沒有別的了。」
聽了妹妹的話,二英半信半疑的看著三順。妹妹面對的不是什麽姻緣,而可能是被那男人迷住後再遭當頭一棒的結局,所以她一定要讓妹妹頭腦清醒。經受大約二十秒左右姐姐那樣奇怪的眼神後,三順開始對姐姐發牢騷,說自己的臉都要被看穿了。姐姐那平靜的嗓音在妹妹的耳邊響起:「那就好。聽說世真集團的二兒子,在幾年著發生的哥哥和嫂子死去,自己也被送往醫院搶救的那場慘不忍睹的交通事故之前,曾經有一段非常熱烈的戀情。聽說是格外親熱的關係,而且在小區內都傳出要訂婚的消息了。嗯,對了,難怪這個名字聽著耳熟。」
對於姐姐說的話,三順並沒有感到吃驚。真賢哥嫂的去世,因爲車禍到現在還不能活動自如的腿,這些三順已經都知道了。至於他曾談過戀愛,對於一個三十二歲的男人來說,到現在爲止還沒有談過戀愛的話,那才反而覺得奇怪呢。況且我現在又不是和那個人在真正的交往當中,沒什麽啦。
三順擦掉黏在臉上的雪花膏以後,作出毫不關心的樣子回答道:「原來是這樣啊。」但是那天晚上,三順、姐姐和侄子三人一起睡的時候,三順看著天花板,開始空想和自己毫無關係的事情來。
「說那妖怪有一段熱烈的戀情,真是難以想像。」
三順感到姐姐說的那熱烈的戀情是那樣的遙遠。熱烈的戀情?那會是什麽樣的呢?
不管怎麽樣,那天晚上三順很長時間都難以入睡。
沒睡好覺的三順比平常更早地來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打開還黑暗的廚房的燈以後,耀眼的光芒灑在了三順的頭上。三順穿上白色工作服,圍上圍裙,開始往烤板抹黃油。把黃油熱一熱,再把又白又黃的雞蛋打破。然後把比早晨的陽光顔色更濃一點的雞蛋液熱一熱,和融化的黃油一起倒入又白又細又滑的麵粉中,用攪拌機像卷龍捲風似地來回攪拌。蛋液、黃油和麵粉經過均勻地攪拌後被三順入在烤板上推進烤箱裡烤。
做完這些以後,三順松了一口氣,她從自動販賣機那兒買來一杯咖啡,然後走到散發出麵包香氣的烤箱旁邊,用鼻子靠近使勁聞那烤麵包的香氣。三順覺得這香氣是哪兒都找不到的,是和媽媽做的大醬湯的香氣不相上下的。那樣香的味道就像是昨晚的空想一樣,使她無法入睡。在這樣的感覺 中,三順忐忑不安的心逐漸地平定下來。
人們在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往往會對症下藥。那麽如果這種不舒服不能用藥來解決的話,就要另外想辦法對付了。比如無節制地睡、吃,聽音樂,大喊大叫……
金三順爲自己開發的治療法就是早晨在工作崗位上虔誠地工作。在自己真心付出幾年的時間去愛自己的男朋友,但還是遭到失戀的時候;在明白自己思念的那個男人並不是一個好人的時候;在被工作單位開除的時候;在自己面臨被從花圃家中轟走的危機的時候,三順都像是咽救命藥一般地吃飯、喝酒,並且在酒勁消失之前大清早就來到了這工作的地方。
——可是我今天是爲了什麽來這兒咽救命藥的呢?
把烤得又圓又軟的海綿蛋糕切成兩等分,並且在被切的那一面抹上用紅酒調理的果醬後,三順默默地向自己問道。爲什麽自己睡不著覺呢?昨晚姐姐說的話又在三順的耳畔響起。
——那就好。聽說世真集團的二兒子,在幾年前發生的哥哥和嫂子死去,自己也被送往醫院搶救的那場慘不忍睹的交通事故之前,曾經有一段非常熱烈的戀情。聽說是格外親熱的關係,而且在小區內都傳出要訂婚的消息了。
想到這兒,三順搖了搖頭。因爲那妖怪談了一次熱烈的戀愛?那段戀情都過去幾年了,即使他現在談戀愛的話,也沒理由讓我睡不著覺呀!因爲那男人才睡不著覺,這完全是不可能的嘛!就算假設是因爲那個男人,我對那男人也沒有什麽非份的想法。也不是因爲嫉妒,如果說是因爲嫉妒的話,也不是嫉妒那個妖怪深愛的女人。我……
正想到這兒,三順的耳邊響起了她現在非常熟悉的聲音:「哦?這個時候你在這裡幹什麽呀?」
那個聲音使三順嚇了一跳。似乎能讀懂三順的心思一樣,三順一直想著的那個男人出現在了她的面前。不是和平常一樣穿著整潔的正裝,而是一身運動服的打扮。
「你這樣的打扮到這裡來做什麽呀?」
「因爲家在這附近,所以每天早晨都來慢跑。偶爾也進來看看。你知道現在幾點嗎?現在才剛六點。我還以爲會小偷逢小偷呢。說真的,你在這裡幹什麽?」
「看不出來嗎?正在幹活呢。對了,說自己身體不好的人還做什麽慢跑啊。」
像擔心自己想過的東西要被看出來似的,三順故意用一種比平常更生硬的語氣回答道。男人彷彿沒有覺察她的故意似的回答道:「越不好的話越要多動,越要打打油轉一轉。看來你是相當討厭運動的吧?不做運動的話,不到幾年就會變成一團肉塊似的老大嬸了。」
感覺男人的視線正盯著自己圍裙後的五花肉般的小肚子和圓滾滾的臉蛋兒後,三順一直在不停地磨著牙齒:「我,你現在沒有看到我正拿著刀嗎?惹火正拿著刀的人是沒有什麽好處的!」
三順揮著切水果用的小刀吼叫起來。真賢覺得三順看起來很可愛,忍不信噗哧一聲笑了。三順對真賢說自己從早晨開始想起了一些製作蛋糕的新方法以至於手癢癢的一大早就來了。只是偶爾有這樣的日子,所以要麽張開嘴第一個嘗嘗自己做的蛋糕,要麽趕快從這個地方消失掉。真賢當然選擇了後者。
那是一種很單調的Meringue,一種用白糖和雞蛋清做成的奶油點心,和柔滑的果汁軟糖相似。三順還在白色的蛋糕上用燒紅的小鐵條做了一個菱形花,在菱形花中央插上了一層層用糖酒調理過的水果。雖然一大早不吃飯就吃蛋糕有點不習慣,但是真賢還是咬了滿滿一大嘴三順做的蛋糕。
「怎麽樣?」
看著好像是剛交試卷的女生模樣的三順,真賢說道:「又香甜又微苦。後勁很足,真是與衆不同。看模樣覺得和Topaz(在調和蛋白裡抹上用糖酒調製的鳳梨醬的蛋糕)差不多,但是味道完全不一樣。有什麽秘訣嗎?」
對於真賢的疑問,三順臉上露出了神秘的微笑:「做法不能公開。因爲這可是做生意的資本。」
事實上她用乾紅酒(發苦味的紅酒)代替糖酒放進了蛋糕裡。儘管是又香甜又微苦,她還是想使蛋糕的味道更濃點兒。如果讓小氣的經理知道她把昂貴的紅酒傾注在這蛋糕上的話,雖然嘴上不說什麽,但是眉毛可能就會皺起來。「又香甜又微苦」真賢吃了三順按照自己想的味道做的蛋糕後說出了那樣的話,三順感到很高興。所以對於真賢提的下一個問題三順已經能夠溫順地回答了。
「那麽取個什麽名字呢?」
「愛情。叫I’amour
「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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