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他的球呀!」
「快!防守!」「三分!三分!幹的好呀!」
「阿斌帥呀!」
「蓋他的火鍋!」
熱鬧的喧嘩聲充斥整座籃球場,大家的情緒激動亢奮,這可是高中生涯中的最後一場決賽,每個人都屏息以待,推測會是那個幸運兒抱走冠軍獎杯。在我的心裡,冠軍的不二人選絕對只有他。
好快,我們要從這所山區高中畢業了,說是山區,其實也沒有多偏僻啦!雖然只有一面靠山,但是對外交通就只有一個小時一班的公車,再加上早上、下午學校請來接送的遊覽車,其他時候,想要買東西就只能靠雙腳這現成的『11公車』了。正因為如此,住宿生們之間的『革命情感』尤其深厚,要是誰要出去採購東西或是買消夜,拿到的清單可是會多到嚇人。
我和他的感情就是因為這樣慢慢建立的,我們常常一起擔任同學們的採購大隊,3~4個同學就這樣瞞著教官,攔截「小黃」,偷偷溜出宿舍去。在同學的眼裡,我們是最佳拍檔,一起打球、一起搞笑、一起偷懶、一起……,還有,快考試時也一起臨時抱佛腳。他每逢上課便與周公有約,不僅沒有聽課、沒抄筆記,還因為原子筆漏水,弄得課本花了一片,當他來跟我借課本時,我故意裝傻不借給他,看他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臉上的表情真的好笑到不行。不過最後,我還是借給他了。
相處的兩年中,日子幾乎都是在歡笑中渡過,一大早的嘻笑怒罵,上課傳傳小紙條,下課一起打球,晚上偷溜出去買消夜,考試前一起惡補,偶爾還搞笑逗同學開心,沒有人比我們更明瞭彼此的愛好了。雖然我們是一個活潑好動的大男孩,一個是開朗熱情的大女孩。
有一天,他認真的找我商量一件他認為是「非常嚴肅」的事情,瞧他慎重其事的態度,我嚇了一跳,我們約在學校頂樓(我們的秘密基地)討論,他緩慢的說出:
「我,有,喜歡的女孩子了。」
「哈!哈!你三八啦!喜歡就去追呀!」
我用力的從他的後腦勺巴了下去(放心!不至於腦震盪啦!)
「瞧你正經八佰的,我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事咧!原本是你在耍白癡呀!」
「妳別笑我啦!我很緊張耶!以前只有收到情書的經驗,那時我又不想交女朋友,所以一個個回絕了,現在是我喜歡那個女生,想跟她告白,妳趕快幫我想辦法啦!」
「我,我不知道怎麼幫你,我又沒有經驗。」
「喔!那妳剛剛還要我去追,妳整我呀!」
「哎呦!一時激動脫口而出啦!」
「我不管啦!妳同樣都是女生,妳〝應該〞知道女生喜歡什麼呀!」
「〝應該〞是啥意思!欠扁!」
「平常跟妳打打鬧鬧的,一點都不覺得妳是女生呀!哈哈!好啦!大姐,您大人有大量,不要生小弟的氣,我跟你賠罪,請您趕緊幫小弟想想辦法吧!」
「這還差不多,雖然把我給叫老了,但是還滿中聽的。好吧!我回去幫你想想,再不然,我去問問其他女生囉!」
「哇!你真是個大好人!」
「好說!我本來就是個大好人,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對!對!對!那明天我們再約在這裡見囉!」
「好!晚餐你請!」
「呃!好吧!」
回去寢室之後,幫他問到一些現在女生之間很喜歡討論的東西,說來慚愧,有很多我都是到現在才知道,我,真的是女生嗎?!後來把整理過的紙條交給他之後,他高興的又請了今天的晚餐。讓他這麼喜歡的女生,我真想看看。
聽說是隔壁校的美女,個子嬌小,是那種會讓男生搶著當護花使者的類型。嗯!跟我正好相反,我身高有165以上,又因為打籃球的關係,算是健美型的吧!我不胖,長的也不錯,只是個性大而化之,人又豪爽,同學都說我簡直是個俊美的男生,我好像真的很沒女人味耶!唉!等等,為什麼我要想這些呀!我怎麼了?
我幫他問到的方法見效了,他和她順利的交往了,高三下學期開始,他退宿了,在學校附近租了一間房間,為的就是要和她一起上下學,如果住在學校,礙於門禁,他就沒有辦法陪她了。他沒住宿,少了他,感覺變調了,大家提不起勁,於是,我們晚上的採購大隊解散了。他花了很多時間在她身上,有時候甚至裝病請假不來上課,就算來了,也都看他疲倦的趴在桌上,把他找到我們的秘密機地,詢問之後知道他在打工,存錢為了買摩托車,這樣去找她時比較方便。我只能鼓勵他撐下去囉!不然就是唸唸他,要他請假的話不要太誇張,免得畢不了業。我只是他的〝麻吉〞,除了鼓勵,我不知道我還能說什麼,當初是我鼓勵他去追的,雖然我查覺到自己的心情,卻什麼話也不能告訴他。我喜歡他!這樣的心情知道的太晚,現在的他是別人的男友,我只是永遠支持他的好朋友。
高中生涯中的最後一次籃球競賽,他說絕對不能缺席,從頭到尾過關斬將,一路晉級,現在是決勝負的時候。一路陪著他打到決賽,一直努力隱藏著自己的心情,為他加油。在中場休息時,同學指出她給我看,那個嬌小且惹人憐愛的女生,她真的好漂亮,我的眼淚忍不住掉下來,我,我輸了,一場在心中推演的小競賽,我輸的徹底。沒有人知道的比賽,我當自己的裁判。
驪歌響起,我們從山區學校畢業了,推甄的時候,我考上台北的學校,而他因為體育的專長,被保送到中部的學校,我們這對最佳拍檔真的分開了。畢業典禮的前一天,班上的『廣播電台』告訴我們,他和那個女生分手了,詳細的原因沒有人知道,也許是那個女生沒有辦法忍受遠距離戀愛吧!心中雖然有點高興,卻替他感到心疼,我知道他對她的用心,但是我……
畢業典禮完後,我們兩人很有默契的到秘密基地去,他半開玩笑的說:
「妳穿起裙子倒還有幾分像女生嘛!」
說完,他馬上保護著自己的頭,深怕他的頭再次遭殃。
但我這次只是笑嘻嘻的看著他說:
「你真的很討打喔!不過,我要把這次的份留下來,等你下次回來後再加倍奉還。」
「啥!還要加倍喔!你不怕我就不回來啦!」
聽到他這麼說,我的眼淚不自覺的流下來,他嚇了一大跳,急忙的解釋,逗我開心。
「別哭!別哭!我是開玩笑的啦!拜託!妳是我最要好的麻吉耶!我一定逢年過節都會回來進貢的,看妳是要太陽餅還是老婆餅都行,儘管開口說。妳別再哭了,〝男生〞哭是很難看的。」
「你真的很欠扁耶!」
我踹了他的屁股,他趕緊求饒。我們,有一陣子沒有這樣打打鬧鬧了。從他開始打工那時候起。因為他想要半工半讀,所以暑假的時候就先南下找工作、租房子,問他為什麼不住宿舍,他賊賊的說:
「有門禁的話不好辦事!」
「拜託!你在想啥呀!」
我們班上的同學幫要先行南下的同學們辦了一個餞別會,在會上,自以為是的男生們吵著說他們已經是成年人了,所以要喝酒助興。買回來一大袋的啤酒,大口大口的灌了起來,結果酒量不好全都掛了。真是一群白癡,害我們女生得花一番力氣把他們給扶回去。咦?他呢?會不會去廁所了?我到處找他,後來在餐廳的咖啡廳找到他,真是悠哉呀,大家都忙翻了,他去坐在這裡〝沉思〞。
「喂!發什麼呆呀!你知不知道我們很累耶!那群男生在耍什麼白癡,沒有酒量空有酒膽有個屁用,現在全部都醉的不醒人事,到最後只會給我們添麻煩。」
「呵呵!大姐頭的迫力依然驚人,我會想念妳的口氣的。」
「幹…幹嘛啦!連你也醉了嗎?」
「哈!對呀!我醉囉!哎呀!站都站不穩了,妳扶我回家吧!」
「你真的醉了嗎?很可疑喔!」
「沒有錯啦!我醉了。」
「真的醉了的人會說我醉了嗎?算了!」半扶半拖的把他送回家,一路上的寂靜有種感傷的氣氛,我和他都沒有說話,直到到了他家門口,他對我說:
「這兩年真謝謝妳!明天…妳要來車站送我嗎?」
「我…你的火車訂的這麼早,我不知道我爬不爬的起來。」
「那我給妳Morning call」
「嗯…好吧!明天見囉!」
「晚安!」「晚安!」
隔天,我睡到中午才起床,等我匆忙的趕到車站時,車都不知道過了幾班了。他沒有給我Morning call,我不知道他是忘了還是…我只知道我很生氣,氣我自己貪睡、氣他黃牛、氣時間過的這麼快、……氣我自己到了最後還是沒有把我的心情告訴他。
他又黃牛了,已經半年了,他的貢品我一樣也沒有看到,說什麼每逢過年過節他一定會回來,連個鬼影也沒看到,現在都已經放寒假了啦!啊!他是一隻大豬頭!咦?有我的信耶!

寄信人:吳智斌

(是他!搞什麼呀!哇哩咧!還寄信咧!什麼東西這麼神秘?)

『東風夜放花千樹
更吹落、星如雨
寶馬彫車香滿路
風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
笑語盈盈暗香去
眾裏尋他千百度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一首詩?」
「笨蛋!是〝詞〞啦!妳高中真的有畢業嗎?」
「你這隻豬頭肯回來啦!」
「對呀!因為我要回來找豬頭嫂呀!」
「豬頭嫂?你…又看上那位美女啦!」
「她呀!是不是美女我不知道啦!我只知道她和我是臭味相投的好友,我們知道彼此的嗜好和興趣,喜歡打籃球,也喜歡到秘密基地去聊天打屁。還喜歡…」
「你…在說我嗎?」
「拜託,妳有沒有看懂那首詞呀!」
「我…」
「我想了很久才想到用這種方式告訴妳耶!妳可不要跟我說妳看不懂呀!我很久以前就開始喜歡妳了。只是妳都只把我當麻吉,我不知道怎麼告訴妳,上次在秘密基地告訴妳我想追那個女生的事,可是妳毫不考慮的就要我去追,我…更加不知道如何開口了。所以我只好真的去追那個女生了,她一看到我,馬上就臉紅了,沒辦法,我太帥了。呵呵!讓我臭美一下。我跟妳說我要存錢買摩托車的事是真的,只是,我是要運到台中去的,大學生沒有車騎多不方便呀!說是為了要方便去找她,其實也是想再一次試探妳罷了,那時看妳什麼都不說,害我回家生悶氣,到學校之後,一看到妳我就裝睡,故意不理妳。後來我還是沒有和她交往,我拒絕她,她一定很失望吧!哈哈!」
「可是,籃球賽時我有看到她…」
「喔!她是來看另外一個帥哥啦,是跟我們對打的那隊隊長,球技很讚喔!不過,還是輸我一點啦!誰叫最後的冠軍是被我這個大帥哥給拿走」
「臭美!」
「妳…妳覺得怎麼樣啦?我這個宇宙無敵的大帥哥在跟妳告白耶!」
「我呀!沒想到我們兩個一樣白癡耶!」
「啥?我們一樣白癡?」
「看來,我的最佳拍檔只能是你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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